第11章
三年后。
雨滴砸在轿顶时,我正教养女辨认绸缎暗纹。
春桃突然掀帘低呼:前头有人拦轿!
顾衍浑身湿透立在雨中,官袍下摆沾满泥浆。
他伸手想抓轿帘,却被我怀中女童颈间的金锁晃了眼——那是我熔了嫁衣上的云纹金线打的。
清漪......他喉间滚着水汽,刑部上月结了漕运旧案......
我笑着截断他:多亏顾大人当年亲自批的文书,让我母族寻到破绽。
他踉跄半步,雨水顺着下颌滴进领口:你怎会
怎么不会我摩挲着养女发顶,我担心你有危险,年年漕运期间都盯着各处行事。
三年前撕碎的婚书仿佛重现眼前。
那夜我将漕运贪腐证据摊在祠堂,顾衍握笔的手抖得写不成字。
墨汁溅上他亲手绘的云纹屏风,像极了当年烧毁朱砂笺的火星。
苏婉宁在城南破庙。他突然开口,你若不解气......
我与顾大人不同。
我掀帘露出半张脸,踩蝼蚁,脏鞋。
雨幕中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。
养女摆弄着我新制的荷包,金线绣的独枝莲在烛光下熠熠生辉。
顾衍盯着那花纹,突然惨笑:原来你早把并蒂莲拆了。
轿帘落下时,我瞥见他腰间空荡——从前系云纹玉佩的地方,如今只剩半截褪色的青丝络子。
去朱雀街新铺。
我捂住养女耳朵,挡开外头破碎的呜咽。
春桃说顾衍在原地站到宵禁,我心中半点波动都无。
当年他冒雪买的蜜渍梅子早被换成铺中账册,西院的红灯笼也化作库房成匹的浮光锦。
经过苏婉宁栖身的破庙时,我让车夫扔了包碎银。
雪青车帘晃动的间隙,瞥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身影蜷在香案下,腕间依稀闪过珊瑚钏的残光——倒是比当年轻减许多。
养女忽然指着窗外喊让我看。
我笑着替她擦去嘴角糖渍,金镶玉的护甲碰在瓷罐上,叮当声盖过了风雪里零星的啜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