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结束，就是外婆的逝世十周年。我妈说，我上了大学，可能以后回来的机会更少了。所以她打算回去给外婆操办一下。我跟着我妈回了老家。张寡-妇带着三个儿子厚脸皮地坐上了酒席，大口吃起肉来。她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。小脸上都是泥巴，两条大鼻涕挂在胸前。那是张寡-妇的孙子。我爸坐在两个儿子旁边，默默抽着烟。这时，一个好事的同村人多嘴问了我一句。“阿萍呀，你家哑妹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吗？你花了那么多钱，供你家女娃娃读书，别到时候连个大专都考不上。”村里人就是这种德性，喜欢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巴。别人家的一点小事能搁在嘴里嚼个两三年。我妈跟我对视一眼。然后从兜兜里掏出个小灵通。那是宋奶奶淘汰下来的二手手机，她送给了我妈。我妈死活不收，宋奶奶就说了句，孩子查成绩用得着的。我妈一直把手机放在衣服兜里。大家都在窃窃私语。张寡-妇嘁了一声，咕哝着：“小灵通有什么牛的，我两个儿子都用上大哥大了。”每个人都在斜着眼看我家的好戏。这时村长站出来了。“电话，给我，我来打。我要听听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的好消息。”村长自从上次风波以后，尽管自证清白。可是跟我们还是选择保持了距离。我从我妈手里拿过手机，递给村长。“村长伯伯，借您吉言了。”村长打了电话。其他人虽然都在吃饭喝酒，但是耳朵却都挂在村长的身上。“考上啦！699！”村长激动地一吼。我妈听到这个分数，喜极而泣。吃酒的村民立刻举起酒杯，向我妈敬酒恭喜。我松了一口气。我知道，我妈等这一刻等了多少年。张寡-妇摔了筷子，对着怀里的孙子一通训：“吃吃吃！就知道吃，你除了吃，还会干什么！”说完就往小孙子的后脑勺呼了一巴掌上去。小孙子被打得在地上撒泼。就在这时，村口出现了两辆警察，一路长鸣。我爸的两个儿子听到声音，抱头逃窜。警察压着两个人上了警车。这两个人，狼狈为奸，正事不干。居然动了邪念，跑去镇上，撬了人家的门，偷了上万的现金。张寡-妇刚刚说的大哥大也是两个人偷来的。人赃俱获。张寡-妇一看俩儿子被抓走了，哭得眼泪鼻涕。豁出老脸拼命拦着警察。警察警告她，如果她再这样，就是妨碍公务，连她一起抓。她这才吓得逃开了。我爸苍白着脸，眼睁睁看着俩儿子上了银晃晃的手铐。张寡-妇看着警车越开越远。疯了似冲过去，把气撒在我爸身上。我爸打人打了一辈子。此刻却像个活死人一样，任由张寡-妇泄愤。我妈手机一直在震。我妈接通电话。那边传来：“你好，请问你是张胜亚的家长吗？我这边是清华大学招生办的......”他最宝贝的俩儿子，犯了事，被抓走了。而他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女儿，却考上了最好的大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