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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封寄件地址是某个国内颇负盛名的医疗研究所。

署名是江念慈医生。

那是当年在我神智昏聩、万念俱灰之际,曾出于纯粹的医者仁心,为我提供过初步医疗建议和精神疏导的一位女医生

——虽然彼时我只能选择逃离,无法接受她进一步的帮助。

信很简洁,只陈述了几件事:

1.

根据国际医疗组织共享的数据库线索,我的罕见肾衰竭病例所呈现的药源性伴极重度神经创伤损伤谱系,具有高度研究价值。

2.

该研究所近期有专项课题与之高度匹配。

3.

若同意参与样本采集并提供后续三年的身体状况跟踪数据,研究所承诺承担价格极其高昂的特定靶向药物及周期性治疗费用。

我和老公订了机票,飞回了祖国。

第二天,采集任务完成,疲惫感骤然释放。

江医生在仔细叮嘱了药物保存和后续远程资料提交的细节后,稍作迟疑:

关于你的治疗以及研究费用其实是那位......长期匿名捐赠者的。我们无意追溯您与他是否有关联,只是按规定流程联系你。

像一颗早已沉入冰冷深渊的石子,被无意中触碰。

那个刻意遗忘的名字,连同他最后那绝望猩红的双眸和雪地中坍塌的身影。

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,再次在我生命的边缘投下一道长长的的斜影。

脑海中短暂闪现——一座隐于云雾深处的古老小寺。

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,在决定离开的前夜驱使去看看。

不是为了确认,不是为了告别,更像是......给那段早已冰封下葬的过去,盖下最后一锹土。

颠簸了近七个小时,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寺庙。

车子无法再进。

我在这里等你。

亚历克斯熄灭了引擎,声音平静无波。

我到了寺庙门口。

就在这时,一个僧人走了出来。

他低着头,身形瘦削得嶙峋,是他的身影。

他手里提着一个陈旧的木桶,正要去远处的泉眼打水。

脚步蹒跚迟缓。

我没有试图叫他的名字。

他没有回头。

两人之间那横亘着惨烈过往的时间深渊,在那一刻,也再无回响。

归途漫长而沉默。

风雪会来,黑夜终临。

但此刻,

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在耳畔,

是爱人无声守护在身侧,

无需回首。

那绝壁,那孤寺,那空壳......都已化作身后世界一片苍茫。

前路,

是雪中一行踏向小屋的坚实足印,

是炉火映照下等待讲述的、涂满色彩的画纸,

是将被时间揉进极夜星光与极光幻梦里的,

平凡的、漫长的、且只属于我的,

此生安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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