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锦年坐在窗边的小竹榻上，身上只披着一件棉麻的褂子。山寺里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的竹林间簌簌照进来，他清爽的短发，精致的侧颜，被光影割出一道利落的阴影。身前，是一张竹制的小方几。慕锦年盘着双腿，单手慵懒地支着面腮，另一手握着一只一支铅笔，正在面前铺就的一张白纸上涂涂画画。程暖夕进来的时候，也不知他是没有察觉，还是因为专注不想被打扰。慕锦年没有抬头，甚至连眼皮都不曾动过一下。窗外竹叶刷刷，笔下走画沙沙。在这个早晨，在这片清静的阳光下，慕锦年就好像重新变回了那个只属于程暖夕的慕锦年。就好像时光从来没在误会和背叛的阴影下，有过半分的停留。程暖夕的眼睛有点酸，她转开头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慕锦年这才挑了下眉眼，松开支着腮的手，向程暖夕挥摆两下。“小暖，过来。”程暖夕没有回答，脚步却像中了牵引的魔咒，一步步凑上前来。她把早餐和中药包放在一旁，好奇地看向慕锦年笔下的画。“锦年，这是……”依稀可见素描的草底和轮廓，有透视，有剖面，有一些创意的细节。程暖夕怎么会忘记呢？慕锦年有跟着她一起选修过两个学期的基础设计。作为慕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，他必须要比所有人都优秀，都全能。不过，要比起真正专业的设计师，那肯定还只是皮毛和门槛的程度了。“觉得难看就直说。”慕锦年看了程暖夕一眼，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。“其实，还不错呢。”程暖夕歪着头，端正视线的角度：”就是有点太繁重了。以菩提雪的清冽和通透，就算是完全不被雕琢的原石，都会——“刷拉一声，慕锦年将画稿直接揉扯一团。程暖夕大惊，一时间不知所措。”你倒是看得出专业的门道，我却未必聘得起程大设计师重新出山。是不是？“程暖夕心中一痛，默默垂下眼帘：“锦年，我没有说一定拒绝……我只是不够自信，硬玉水磨双螺旋的工艺，我从来没有亲自实操过。我爸留下的那些手札以及理论教程，虽然很详细，但终究还是很考验纯熟度和精准度的。我……”程暖夕低下头，看了看自己发僵的左手。她的左手已经废了好些年了……“你是怕我心疼玉料？”慕锦年嫌恶地瞪了她一眼。程暖夕咬着嘴唇摇头：“当然不是。我……”她只是怕，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帮他做完。瞻前顾后，唯唯诺诺。慕锦年心头一阵窒酸。当年那个自信十足，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女设计师，究竟去哪了呢？“那还废什么话？我出钱，你出力。”慕锦年起身下地，动作稍有些僵硬，许是长久固定的姿势，压麻了他那条本来就不灵便的腿。“除非，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帮我。那么你在我身边的价值，可就更好估算了——”说着，慕锦年就势将身体往程暖夕的身上覆压了过去。表情不恼不笑，动作不轻不重。“锦年！”程暖夕毫无防备地被扑了个正着，整个人立刻瑟缩成小动物一样，在慕锦年居高临下压下的胸膛前，僵硬到不知所措。她越是这幅模样，慕锦年就越是受用。